但黄玄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工具,万物如一,生物与工具本身并无差别,生物说白了,难道不就是天地改造世界的一种工具吗?
穷则生变,定数发展到了极致,必然会产生变数,但变数却是定数所需要的。
这也就是黄玄素的不正常性,他把生物当做了工具,把身为生物的自己当成了工具。
生物会疲劳,工具也会,只不过生物会用那些黄玄素看来十分虚无的燃料来修复自己,但工具不会因为它是切实的,而非虚无。
黄玄素也曾经试图让自己从工具变成生物,但那主要是基础在生物本身的本能之上。
他曾尝试过追寻欢愉,尝试过追求爱情,但是都没有用,他终究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。
只有徒劳的因果缠绕在他的身上,以及作为这幅空洞的生物躯壳所带来的混沌欲望和无尽疯狂,作为那为数不多的束缚。
与此同时,这一点又因黄玄素主动进行火祭,造成人格分裂形成化身雏形变得越发的严重,这些束缚变得越发的不明显,而原本的虚无特质则显得越发的强势。
“愚人”在承担他对未来窥视的理智的同时,也带走了他对这世间的世俗物质与感官刺激的享受。
“苦主”在承担了黄玄素对于痛苦的感知与记忆,同时也承担了对痛苦的无奈与不满,以及精神上的满足与奉献精神。
“书生”与“兵卒”继承了黄玄素的绝大部分知识的同时,也继承了生物对发展与生存的渴望,只不过分为了知识推动社会进步与武力保证生存存在的两个方面。
对于其他用这种方法的人来说,斩出化身,是断去对世俗以及肉体的苦恼,是三千烦恼的消散,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。
但放在黄玄素这里就会产生一个更大的问题,他本身并不存在信仰,也不存在什么精神支柱,或者说他的精神苍白而贫瘠,那些世俗的感受与欲望是束缚他的枷锁或者说是锚点。
但现在这些锚点随着黄山的消逝被解开了一部分,部分的生命本能也随着他远去,甚至包括生命本身对自由的渴望,对生存的保证以及对那些神明的敌视与仇恨。
那些苍白的事物与生命就这样暴露在眼前,失去了那些所谓锚点的维护,现在他就像工具失去了润滑油。
那些理智被放大,那些情感随着他的本能而消散,黄玄素比以前感知的更加清晰,预感的更加遥远,无论任何方面的事情都做得越发准确。
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摩擦与劳损,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必然损坏,也必将堕落的命运降临到了黄玄素的身上。
冥冥之中那些疯狂撕咬的动物在黄玄素的脑海与神志中消散形状,颜色消退,变成了一条没有具体颜色的虚幻河流,那仿佛是名为冥河的虚无存在。
那令死亡消失,令万物归墟的存在令那些有关于“生杀”的感悟越发的深刻,四气调神大论的生杀之道运转的越发迅捷与灵活,随之带来的黄玄素手中的刀剑变得越发的残酷与凌利。
他似乎成为了某种东西的无形傀儡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某些东西在推动着,他那些刀剑之中不再包含自我的意志,只饱含世间的纯粹道理。
他的自我在沦丧,在消散。
就像是那次死亡的经历一样。
那一次是因功法的缘故,是因生命的缘故,是因尝试的缘故是生命的无端生灭的无妄之灾。
而这一次却是因为自我的缘故,因为理智的缘故,更是因为自身道路的原因。
那虚无的大道正在不断的产生影响,就像天地本身一样。
一个事物要如何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,而不是某场虚幻的大梦,会回归那最终的空无?
人类可以凭借其他人的记忆,可以凭借那充沛却不圆满的理智感官,可以依靠那绵延漫长的血脉与物件来承载,没有胜者靠那长生不朽的生命来作为依靠。
但是当人类被排除在外,天地又该如何证明?
永恒若一瞬,时间毫无意义,也不再流动;万物消亡,物质与幻想,不过在一念之间。
天地无法自证其存在,那么天地就自然不存在。
这是理智的极限与绝望,那绝对理智必然带来的是绝对的虚无,注定的宿命混乱的命运,存与不存又有何别。
黄玄素我形成的化身似乎也察觉到了原本的主体的不对劲。
尽管他们之间或许不存在所谓的主仆之分,他们仍旧在试图影响让他归于绝对理智之虚无的存在回归。
然而他们终究只是人格的分裂,只是化身的雏形,虽然可以辅助思考,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肢体,却缺乏实际的力量与凭借,难以对主体进行干涉,更何况这种情况下,他们必须分出一部分来进行对野兽的干扰与搏杀。
那些野兽越来越强大,老虎的爪牙变得漫长,牙齿如同匕首,伸出了嘴部,豺狼的背上伸出了尖刺与鳞甲,筋骨如钢铁般坚硬。
那些体型巨大的黑熊与大象轮番出场,他们虽然不具备所谓的灵气加持,但凭借那本身强大的体型就令黄玄素疲于奔命。
在人格的辅助与自我的无意识之下,雪白的冰霜之气四散,那“白布”显现开来,“白布”之下,是八道凌厉而敏锐的杀机。
黄玄素左手指短刀,右手为常见一阴一阳。而在他的周身是六道凭借冰霜之气而翻飞的柳叶飞刀。
直接飞到以某种诡异的结构徘徊,以一种均等的姿势排在他的周身,飞舞的轨迹形成了某种光滑的圆弧。
这就是黄玄素对阵法研究的启发,凭借六合一那广难的阵法的启发,黄玄素依靠自身为阵眼,散发出的灵气与术法作为桥梁控制与连接六道冰霜飞刃。
又凭借那短刀与长剑两个虚假的阵眼,在某一刻短暂的形成三个使眼的三才之阵,利用阵法与刀剑锋刃之力,更好的爆发出术法的威能,形成惊人杀伤之力。
幸好“书生”也具备这方面的知识,而“兵卒”具备不过的战斗智慧,短暂的控制住了这些术法与政法的的能力。否则黄玄素恐怕会凭借这个术法立刻直接插入汹涌的兽群之中,不顾生死,成为虚无与杀戮的傀儡。
“兵卒”作为主要的战斗负责者浑身狂躁:
“苦主你也不来帮帮忙。在那边发什么呆。”
书生作为阵法的主持与辅助之人虽然同样焦躁,但依旧保持着一丝冷静:
“苦主要通过痛苦的感受来抵抗虚无的存在,他是第一道防线无法支援我们,愚人也是同理。”
“那你就多出点力控制好双腿!确定好阵眼的位置,我能感觉到阵法已经快崩溃了。”
那些虚幻的身份在旁边交流,“书生”与“兵卒”话语声焦急而迫切,“苦主”的表情越发的狰狞,声影也越发的虚幻,“愚人”身形也同样的破败不时发出话语。
黄玄素却什么都感受不到,尽管那些化身雏形与他关系十分的密切,但此刻却仿若虚无,他的脑海之中似乎只能听到那虚幻的哗啦啦的流水之声。
那安宁的流水之声将剩余的声音全部淹没,归于虚无。然而那虚无之中似乎仍旧存在某种东西,
然而随着水流的流逝,那些水流声中却有着某种嘈杂与错乱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黄玄素。
那声音有些轻飘柔和,具备着女性的色彩,但同时却又刚毅,仿佛久经沙场,同时语气之中又带着一种弹幕,仿佛机械合成的音调,近似于中性,却又仿佛具备某种生命。
那声音嘈嘈杂杂在水声中显得有些虚弱,尽管话语从未改变并且在不断的回复,但却难以听清。
那些霜雪变得越发的洁白,刀剑在灵气的催讨之下闪烁着奇妙的光彩。
像是月光。
万物都将归于虚无,但愿却将再度升起,正如月亮会回归晦暗与死亡,但却仍旧有着某种光芒附着于其上,自黑暗中再度升起。
那冰霜之气不断四散,那白布在虚空之中仿制那晶莹的冰晶闪烁着月亮一般的柔和光彩,尽管寒冷,尽管高远,但却带着诡异的温暖,仿佛人置身在雪地之中,临死前带来的虚幻慰藉。
那清澈而深邃的双眸之中,倒映着眼前的所有物质与因果,因果流道万物奔涌,万象无常但仍旧有些事物不再改变。
或者说亘古不变。
刀剑乱舞,如大笔双横,那是天与地的界限。
而自身却如同那悠久的明月,恒长而悠远,那霜白的光芒便是他的体现。
随着那月光的显现,既遥远又临近的两位老人同时感受到了某种存在,他们用相同的语调相同的话语说道:
“亘”字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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